深度丨资本热捧与平台抗拒成对比，NFT游戏仍需应对合规风险

“如果你又要去用NFT技术合约，又要保留自己的中心化的控制的方式，实际上是南辕北辙，没有意义。”

近日，香港NFT游戏公司SandBox获得日本软银旗下愿景基金领投的9300万美元融资，相较于之前人们对于NFT很可能昙花一现的预测，软银真金白银的投入，为NFT游戏提供了极高的信用背书。

然而，在NFT游戏不断吸引玩家和投资者注意的同时，PC主流游戏平台之一的Steam却始终坚持对NFT游戏的封禁，并加入了相应的禁入条款。

Steam的强硬态度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据报道，海外29家区块链游戏工作室联合在各大社交软件与论坛上发出一则公开信，呼吁Steam母公司V社撤销对于NFT的禁令。这些公司在联名公开信中称赞了NFT的作用，并认为Steam的做法打击了区块链技术于游戏领域取得的成绩。

NFT作为当下热门的投资风口，诸如Steam的传统游戏商店为何对此避之不及？NFT在游戏领域的应用被人质疑存在洗钱、侵权等可能性，NFT游戏在频获亿级融资的同时，其行业合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得益于《头号玩家》等文娱作品对沉浸式虚拟世界的描述与畅想，游戏普遍被认为是元宇宙实际应用最好的切入口，而当下所兴起的NFT游戏也成为其最先发展起来的应用场景之一。

其实NFT游戏并不是一个新事物。NFT（Non-FungibleToken，非同质化通证）脱胎于2017年以太坊创建的加密猫游戏，用户可以通过买卖和加密猫交配获得新的小猫，但其独特之处在于，基于区块链的去中心化数字账本技术，每一只加密猫都拥有独一无二且不可更改的基因组和外观。而基于NFT的唯一性以及区块链的不可篡改性等，其目前已在办公、游戏、电商、社交等多个领域被应用并产生了较好的效果，开启了“万物皆可NFT”的时代。

以加密猫为代表的第一代NFT游戏可视为一种数字收藏品，由于缺乏合适的游戏内经济和长期玩家的参与，“加密猫”们逐渐衰落，走向了付费致胜模式。而当“元宇宙”在全球范围内成为热门概念与资本宠儿之后，被视为虚拟内容交易重要一环的NFT搭上了顺风车，再次回到人们的视线中。其目前在游戏领域的应用主要是将游戏内的装备数字化，通过点对点建议和市场进行转移或交换，这种方式也吸引了众多玩家和投资者的注意，热度持续上升。

近期大火的AxieInfinity就是其典型代表。该游戏走红不仅仅因为其精心设计，更重要的是“从玩到赚钱”(Play-to-Earn，P2E)的经营模式塑造了全新的游戏体验，增加了玩家的长期参与度。在该游戏中，玩家能够以游戏内代币或奖励的形式获得“收入”，这些“收入”既可以在游戏中使用，也可以在公开的交易所进行交易，还可以兑现为本地法定货币，玩家则对游戏账号和资产享有完整的所有权。

元宇宙与未来资产研究智库MetaZ创始人陈序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在元宇宙中，NFT技术所确立的数字物权，把游戏当中的各种道具、角色、身份等都变成可交易的，对玩家来讲，意义和乐趣都增加了。“与传统游戏相比，NFT游戏最鲜明的特点就是去中心化，这也是作为底层技术的NFT所决定的。而游戏本身就不应该是中心化的控制，最终会转向元宇宙的方向。”

数字物权的确立是经济体系得以建立的前提。从定义上来看，“数字物权”指的是网络世界中的物权，在网络环境中模拟现实的财产形态，是以数字化形式存在的、具有独立价值和可独占性的财产利益。数字物权确立，可以规范虚拟世界中的交易行为，形成完整的经济系统。陈序表示，“NFT技术可以视为一种权利的合约，它对于数字物权的确立是有极大好处的。”

此外，NFT的可交易塑造了其区别于传统游戏的独有经济生态。通常而言，一款NFT游戏的成功运营，需要建立一个成熟且完善的经济体系，区别于传统游戏几乎完全由开发商掌握道具定价权、规则制定权的形式，NFT游戏借由其去中心化、可溯源的特征，使得玩家自发的交易行为成为影响游戏内经济体系的主导因素。例如在游戏TheSandBox的经济体系中，用户可以使用平台代币SAND在以太坊区块链上进行游戏行为，其ASSET（资产）、LAND（土地）都以NFT形式存在，除了完成游戏中的任务，用户也可以通过其他加密货币交易平台购买SAND，并在交易中盈利。

目前，NFT游戏的发展已渐成声色，但对其是否是另一种击鼓传花式庞氏骗局的质疑仍不绝于耳。且由于当下对此类新兴技术缺乏明确的法律规定和具体且行之有效的监管措施，NFT游戏的发展仍面临着相当大的合规风险。

首先，当前对于NFT数字产权的认定缺乏有效的法律依据。诺诚游戏法创始人、游戏律师朱骏超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被标识的NFT游戏道具虽然具有唯一性仅适用范围仅限于数字世界，故获得NFT不等于获得其初始知识产权，甚至可能会因为获得NFT道具而继受了其侵权责任。”

当前，玩家通过法币购买数字货币尚能通过“买卖合同”加以保护，但通过数字货币购买NFT游戏道具在性质上为“以物换物”，系“交换行为”而非常规的“买卖行为”，这将导致NFT类道具的交易无法得到充分的法律保护，玩家维权困难。即便区块链技术的连续记账功能可以在游戏中发生道具欺诈、盗取等侵权事件时查询数字资产的流转记录，追溯其持有方，但因为网络匿名性，也难以明确侵权人的真实身份。

除了产权保护问题之外，NFT游戏可能涉及洗钱和赌博的问题也备受关注。很多NFT游戏涉及概率性玩法，朱骏超分析称，如果游戏玩家通过线下付钱+线上转赠的方式，将NFT道具作为筹码进行以小博大的赌博性行为，可能构成开设赌场或者赌博等罪名。此外，NFT游戏内资金流转较快的特点也很容易被不法分子利用达成其多次流转洗钱的目的。

就NFT游戏的长期价值而言，其维持玩家活跃度的能力也不被看好。当前NFT游戏大多为玩法与机制非常简陋的养成、棋牌类游戏，虽然AxieInfinity等热门作品确实具备火热的话题度，一些收藏者也以收集稀有NFT游戏道具为乐，但大部分NFT游戏仍难以逃脱对其炒作属性远远大于游戏可玩性的质疑，且溢价过重、二级市场炒作、交易审核不完备等问题也始终无法得到有效解决。在靠区块链、元宇宙等热词不断拉新堆高泡沫的情况下，游戏内资产的价值极易受到游戏活跃状态的影响，一旦闭服或人气下滑，玩家所持有的NFT道具价值必然受到直接波连。“当下NFT游戏道具因独立性概念而溢价严重，玩家需要谨慎消费。”朱骏超提醒道。

陈序也认为，NFT在下一世代游戏中的应用，最大的价值是利用其确定数字物权，系统地形成与协调元宇宙中的社会生产关系，如果忽略这种关系，大部分NFT游戏就只是单纯因商业目的而开发的，并不能与元宇宙挂钩。

作为一款游戏产品，NFT游戏即便打上了区块链与元宇宙的标签，其依然需要解决渠道和监管问题。即使NFT技术被科技界与投资界看好，许多国际知名公司宣布入局，其发展仍然面临诸多不确定性。

首先，一款游戏的发展需要稳定的用户群体支撑，渠道在汇聚用户方面的作用毋庸置疑。游戏平台、移动数字商店等渠道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它具有非常稳固的用户群体以及完善的分发、宣传资源，而目前NFT游戏被主流PC游戏平台Steam明令禁止，另一主流平台Epic也保持观望，这无疑会对其大范围推广形成障碍。

但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并未上架Steam、Epic商城这样主流的PC渠道，也没有上架AppStore、GooglePlay这样的移动数字商店，AxieInfinity依然取得了日活两百万的瞩目的成绩。加之当下火爆的NFT游戏大多是2D游戏，安装包体积较小，因此用户接触NFT游戏似乎并不需要过于依赖渠道。

陈序也认为，NFT游戏的去中心化特质与游戏平台的中心化并不匹配，“如果你又要去用NFT技术合约，又要保留自己的中心化的控制的方式，实际上是南辕北辙，没有意义。”

另一方面，对NFT等新技术愈发严格的监管也给NFT游戏的发展造成了较大的影响。NFT游戏基于以太坊、WAX等现有区块链来发行，但目前我国对比特币（BTC）、以太币（ETH）这类加密货币采取保守且禁止的监管态势，禁止虚拟货币的反向兑现与融资发，因此NFT游戏在我国发行存在较大的风险。近日，韩国跨链去中心化NFT平台开发商TriumphX也表示：“由于游戏NFT的投机性韩国政府加强了监管，因此游戏事业推进速度缓慢。”

朱骏超认为，NFT游戏市场的规范从宏观上说应当包括区块链平台规范，NFT游戏服务商规范和NFT游戏玩家行为规范三个方面，NFT游戏应当应用于具有一定用户基数且可以长久运行的区块链平台，且该平台应当满足不允许数字货币流通等硬性监管要求；游戏服务商应当合理控制道具的发售和转让，不得违规提供变现渠道并加强对二级市场交易的监管；最后，需要端正玩家对NFT游戏的价值预期，避免对其道具的炒作行为。

陈序则认为，监管首先需要做的是学习和研究NFT技术，对NFT合约有了透彻的了解后，找到监管的核心要素，“学习研究是第一步，并且速度要快，如果慢的话，一方面市场很容易产生转向，另一方面也会在整体的技术创新和产业布局上落后于国外。”

近日，著名游戏开发商育碧在财报会议上宣布了开发NFT游戏的计划，并表示希望成为行业的主导者。另一知名游戏公司EA的CEO则称NFT游戏为“行业的未来”，但在财报会议被问及此事时又表示“当前弄清其如何运作还为时过早”。

值得一提的是，EA由于其在行业内广泛投资小型游戏公司，但往往因经营不善导致其破产而被称为“游戏业的冥灯”，在头部开发商逐渐入局的情况下，NFT游戏能否迎来消化火热的投资热情，拿出一款如《艾莉克斯》于VR游戏般的代表性作品，还有待时间的检验。

（作者：实习生祝东秀,吴立洋编辑：黄婉仪责编：李悟实习生吴洋琪）